第27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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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合一
“老三總算舍得讓你小閨女出來見人了, ”一個和喬繼恩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調侃道，“小丫頭明明很合群嘛，把承業大哥這個壽星的風頭都給搶了, 虧你還擔心這麽多年。”
喬繼恩聞言，臉色更差, 這個堂哥從小就跟他不對盤, 找著機會就要損他幾句, 偏偏人家在做生意這方面有些手腕，很得老爺子賞識。
他沒吭聲, 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只裝作沒聽到。
家醜不可外揚, 外人朦朧知道是一回事, 自己真的嚷嚷開又是另一回事。
可偏偏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三, 你閨女是怎麽好的？請的哪個專家？給我介紹介紹，你表嫂一個娘家侄子也是這個毛病，自閉癥——”
話還沒說完就斷在了喉嚨裏，只因喬繼恩的臉色實在難看。
他幹笑了兩聲, 暗悔一時嘴快, 揭了人家傷疤。
又轉念一想，孩子這不都好了嗎？他這表弟怎麽還一副提到閨女就要吃人的樣子？
他們聲音有點大, 吸引了幾步之外正在聊天的幾個人。
宴會主角喬承業收回看向孩子們的目光, 走近笑了笑說道：“這你得問淮陽——”
“我有點不舒服, 去那邊坐坐。”喬繼恩直接打斷, 撂下一句話就大步往林蔭處的吊椅走去。
剩下十來個堂表親面面相覷。
平時就算了，今天可是他大哥的生日, 他還這麽不給面子。先前出言調侃的男人更是不滿, 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好意思, 大家多擔待一點，老三是擔心孩子的病情有反覆。”喬承業仿佛絲毫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慣常嚴肅的臉上還露出一絲笑意。
“唉理解理解，咱們為人父母的，肯定是把孩子的事放在最前頭……”
“還真是，我以前沒感覺，這當了爹吧，一下子就不一樣了，生怕我閨女有個頭疼腦熱……”
話題突然就從聊事業就變成了聊孩子。
短短幾分鐘裏發生的事被數米之外的喬老爺子看在眼裏，他靜靜背著手站著，臉上看不出喜怒。
大兒子和喬衛兩家目前的中堅力量相談甚歡，小兒子卻縮在吊椅上生悶氣，任性妄為。
現在家裏還算得上是和睦，那等他和妻子百年之後呢？
後悔縱容溺愛幼子的情緒再度上湧，他只覺得一陣無力。
孩童嬉鬧聲被風送入耳中，看著如眾星捧月的喬唯，喬老爺子若有所思。
“大哥，你放個水這麽久？是輸了棋不敢再來了吧？”
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整了整表情，聲音同樣中氣十足，佯怒道：“我那是讓著你們，還真喘上了。”
一陣大笑聲響起，驚起數只飛鳥。
真是老當益壯啊，這些不用為生計操心的老年人，身子骨這麽硬朗，每天唯一的煩惱恐怕就是怎麽花錢和怎麽殺時間吧。
作為一個曾經還沒畢業就投入了996大軍的普普通通打工人，喬唯對此表示非常眼紅。
她在此發誓，她以後也要當這樣的老年人！
“唯唯，等吃完飯，我們可以去你的房間參觀一下嗎？”
小蘿蔔頭們你推推我，我擠擠你，最後還是糖糖上前，期待又緊張地提出了請求。
看著她汗津津的小臉，毫無疲態的狀態，其他小孩也是如此，喬唯含淚點頭。
“好耶！”
又是一陣快樂的歡呼，然後由傭人們領著去梳洗一番，準備開席。
在體力方面，她這個虛假的小孩和人家真正的小孩之間有壁，她都累翻了，他們還精力旺盛。
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
也不如中間階段的年輕人，至少陳嘉熙可以理直氣壯說“年紀大了玩不動了想休息一會兒”，然後火速開溜。
喬唯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喘氣。
“你不想玩可以跟他們直說，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她費力地偏頭，溫季年正慢條斯理地倒橙汁，倒了兩杯，一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哦對了，還有這個中途逃跑的逃兵。
溫季年坦然面對喬唯無言的譴責，淡定開口：“你只要說一句你不想玩游戲了，他們就會立刻停下，無論他們願不願意。”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違和的諷刺：“就算不願意，他們的家長也會幫他們願意。”
這種看透世事的口氣是怎麽回事？出現在一個才五歲的小朋友身上真的好嗎？她和溫季年到底誰才是大人裝小孩？
喬唯若有所思地盯著溫季年，盯得他不自在地借著喝橙汁別過了臉。
她哼哼兩聲，沒接話。
的確，今天喬淮陽抱著她和其他人打招呼，就等於是正式表明她的身份，喬家二老並沒有阻止。
其他人自然懂。
“所以你不用勉強，直接說就好了，”溫季年大概察覺到她沒在盯著他了，把腦袋轉過來看她，眼神充滿鼓勵，“就像我這樣。”
喬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我以後一定向你學習。”
對方滿意了，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繼續悠閑喝橙汁。
喬唯默默倒回椅子裏，無聲吐出一口氣。
她確實累得精疲力盡，但不是勉強。
原主小朋友曾經非常渴望能和親戚裏的小孩一起玩，可每次他們來做客，她都只能悄悄在遠處看一眼。
這些片段一在腦海裏回訪放，喬唯就心臟發酸。
當然了，她自己的童年也沒幸福到哪裏去。放寒暑假的時候，堂表兄弟姐妹湊在一起瘋玩，她卻只能被扣在家裏照顧弟弟。
今天沒白玩。
一份辛苦，彌補兩份遺憾，值了。
喬唯給自己點了個讚，感覺體力恢覆了，正要起身回房梳洗，然後美美大吃一頓，就聽溫季年又開口了：“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們參觀你的房間，就直接拒絕吧。”
他的表情非常淡定，他的眼神滿含掙紮與期待。
喬唯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你不想參觀我的房間？你不想來就直說嘛，我不會勉強你的。”
整個一學以致用。
溫季年楞住，馬上反駁：“我是說你，不是說我！我，我……”
他一向以思維清晰邏輯一流反應力超絕吊打成年人為傲，結果萬萬沒想到翻車來得猝不及防，居然卡了殼。
看他急得耳朵又開始發紅，喬唯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得對方板了臉，更像老夫子了。
“好吧好吧，你不想來沒事的，我帶其他小夥伴一起參觀，”喬唯止住笑，哄小孩一樣的口氣，“你可以去影音室看電影，或者去游戲室打游戲——”
“我不看電影，也不玩游戲，我去圖書館看書。”溫季年有些惱怒地打斷。
“圖書館？你吃完飯就走嗎？”
“……你們家的圖書館。”
喬唯驚了，園子裏居然還有圖書館？！她怎麽不知道？枉她自稱行動上的學霸，效果上的學神。
溫季年表情微妙：“你不知道？”
“……不知道，因為我不愛看書。”喬唯一本正經地回答。
溫季年眉毛微揚，臉上再度浮現出先前她見過的憐憫表情。
喬唯莫名其妙。
溫季年卻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笑，片刻之前的惱怒仿佛是她眼花。
“走吧，去整理一下，馬上開飯了。”說著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喬唯撓頭，原著說溫季年是個天才，她也是個天才，怎麽天才和天才之間的腦回路還有厚壁嗎？
兩人並肩行走。
溫季年悄悄斜了一下眼珠，只瞥到了喬唯雪白小巧的鼻尖。
他抿了抿唇。
之前她還說她熬夜看書呢，這會兒就說不愛看書了，這種自相矛盾的情況他見過不少。
有的學生（包括他的親戚）怕別人嘲笑自己太努力，可能也是自尊心作祟，私下點燈熬油看書學習，明面上卻說自己都在玩，從來不學習，以此表現自己的聰明和輕松。
他懂。
雖然他覺得沒必要，但他選擇尊重。
***
宴席不在餐廳，而在專門的宴客廳。
喬唯這還是第一次來，一走進來如同踏入公司年會現場。
當然了，頂配版。
今天來的都是熟人，沒那麽多講究，都各自入席。
小孩和大人卻是分開的。
“唯唯快來！”糖糖一跳一跳地朝喬唯招手。
她正欲加快步伐，卻被傭人攔住，態度恭謹，語氣柔和：“唯唯小姐，老太太說請你過去入席。季年少爺，仲年少爺也讓你過去。”
喬唯和溫季年對視一眼，朝糖糖指了指主桌的方向，跟著傭人過去了。
老太太這一桌坐的都是他們的同輩，個個都上了年紀，個個都精神矍鑠。
目光落在喬唯身上，跟八百瓦的探照燈似的。
“來，”老太太將她招到身邊，微微一笑，朝眾人說道，“大家都知道了吧，這是我小孫女喬唯，以前身體不太好，就沒讓她露面。現在好了，就帶出來給大夥兒看看。”
然後引著喬唯叫人。
一圈叫下來，這個爺爺，那個奶奶，叫得她暈頭轉向。
基本都很和善，笑瞇瞇地應了，最後一個稱呼為何姥姥的老太太卻沒應，而是朝喬老太太笑了笑，意有所指：“親家，你們家老三這寶貝疙瘩這下可算是圓滿了，上有爹媽疼愛，中有強勁岳家，下有兒女雙全。真是讓人羨慕啊。”
話音一落，其他人的面色都變了變，喬家二老也表情微凝。
她旁邊的老頭低聲勸了兩句，她卻一肘子頂過去，頂得他秒變痛苦面具。
看得喬唯都骨頭疼。
她知道這是誰了，喬大伯的岳父岳母。
“哎？只是怎麽沒見著他媳婦兒？這老三媳婦雖然是在生喬唯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得靜養，但大伯子難得辦一回壽宴，她作為弟媳婦，露個面不過分吧？還是說已經嚴重到出不了門的地步了？那我可得去探望探望，怎麽說也是親戚。”
此話一出，桌上氣壓更低。
何老太太完全沒在怕的，又轉向喬唯：“小丫頭，你媽媽怎麽沒來？”
喬唯：……禁止連坐！
其他人幹咳的幹咳，喝茶的喝茶。
喬唯緩緩眨了一下眼皮，正要說話，就聽喬老太太一聲輕笑，慢悠悠道：“有勞親家掛念，我這老三媳婦一向身體都不太好，常年在娘家休養，這兩天又有些不舒服，就沒讓她舟車勞頓跑一趟了。”
“這次老大的壽宴，她人沒到，禮早就到了。怎麽，老大媳婦沒跟你說？我還以為她什麽都跟你這個親娘說呢。”
何老太太笑容一僵。
她喝了口茶，繼續說：“至於我們家老三嘛，借親家吉言了。不怕你們笑話，他不成器，比不上哥哥姐姐，我和老頭子這做父母的，也只能多幫著他點，免得他吃不上飯。”
喬老爺子面色微霽，何老太太卻冷笑一聲，脫口而出：“和你們比，我和我們家這老不死的是沒臉見人了。怕孩子吃不上飯，一出手就是西城兩棟寫字樓，不知道今年又給你們家老三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啊？”
桌上眾位老頭老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然而一聽這話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東西兩城區是A市的核心地區，寸土寸金，兩棟寫字樓加起來至少價值三十億。
喬家巨富，這個數目和整個資產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但架不住次數多啊。
聽這意思，這兩棟樓還只是去年給喬繼恩的生日禮物？
響亮的倒吸涼氣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冷到極點靜到極點的氣氛。
誰這麽沒見過世面？震驚也別表現出來啊！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
呃，原來是當事人的女兒。
喬唯雙手捂住嘴巴，眼睛卻控制不止睜大。
額滴神，她這便宜渣爹私房錢這麽多呢！這還只是去年的生日禮物，他都活了45年了，那荷包得多鼓啊！
哦不對不對，他再有錢，遺產也不可能分她半個子兒，甭惦記了，喬唯大為遺憾。
但是一切皆有可能嘛。
萬一他沒提前立遺囑呢？要是沒立遺囑，他過馬路闖紅燈突然被車創飛，或者走在路上被花盆砸破頭，那遺產是不是就鐵定有她的一份兒？
但遺產該怎麽分呢？他上有老下有小，遺產應該大家都有份兒吧……
書到用時方恨少，喬唯暗恨自己是個法盲，決定今晚就把熟讀《民法典》加入學習計劃。
“你看看，把孩子都嚇著了，”何老太太的老頭幹咳兩聲，僵硬地扯開話題，“喬唯……唯唯，你別聽你何姥姥瞎說，你媽媽身體好著呢，別擔心啊。”
喬唯：……啊？
一桌人都看著她。
怎麽著啊？一桌加起來快一千歲的老頭老太，就等著她這個才幾歲的小娃解圍嗎？
喬唯放下手，作強顏歡笑狀：“謝謝方姥爺關心，我也相信我媽媽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垂下腦袋，一副被話嚇著了的樣子，蔫耷耷的。
實則腦子在飛快轉動，原來這便宜老媽是因為難產傷了身，沒有恢覆過來，才一直在娘家休養的？真的假的？原著裏沒提啊。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她把關於林薇棠的事甩在腦後，重新琢磨起這三十億。
這喬家老倆口夠偏心的，都是同父同母，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待遇卻差這麽多，厚此薄彼，擱誰誰能忍？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悄悄擡頭，發現喬家二老已是面如鍋底，其他人則是一臉尷尬和不自在。
而把事挑破的何老太太面上閃過一絲後悔。
喬老爺子險些將杯子捏碎。
這兩棟樓是私下給的，確定沒有走漏風聲，何家卻當眾抖了出來，為他們的女婿，為他的大兒子鳴不平。
那老大呢？老大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他是怎麽想的？是不是也覺得他們這當爹媽的偏心？
喬老爺子控制不住去看另一桌主桌。
好巧不巧，喬承業端著酒杯過來了。
“諸位長輩，這是怎麽了？怎麽不動筷，是菜色不合口味？”
每一桌之間隔了至少三四米，他只註意到他媽和岳母在說話，聲音卻壓得低，沒聽清說的什麽，不過看這氣氛，估計不是什麽好事。
他爹黑著的臉和覆雜的眼神更證明了這一點。
喬承業心裏沈了沈，面上卻露出個笑。
“沒事兒沒事兒，在說繼恩他媳婦兒呢，聽說身體又不好了，”方老爺子連忙說道，看向喬唯，“唯唯這丫頭擔心她媽媽，都提不起勁頭吃飯了，咱們正哄她呢。”
喬唯：？寧沒事兒吧？拿什麽哄的？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真的有被氣到，身邊帶個孩子就是好啊，上好的背鍋俠。
孩子的命也是命！
“話說回來，今天算是和唯唯第一次正式見面，我也沒準備見面禮——”
嗯？
喬唯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方老爺子停頓了一下，立即就有人幫忙接上，揶揄道：“沒準備見面禮沒事啊，發個大紅包。方大哥，別說你手機也沒帶啊。”
這是哪位心善的老奶奶？
喬唯忍住笑，偷偷看過去，原來是老爺子一個堂弟的老婆，她該叫一聲三奶奶。
“還用你說！來，丫頭，你帶手機了嗎？咱們加個微信。”
“帶啦！哥哥剛給我買的，方姥爺我掃你吧。”
她可不跟人客氣，假客氣這套在她這兒行不通。
誰知對方只是錯愕了一下，笑容變得更大，像個彌勒佛：“哈哈哈哈行行……唉好了，看看。”
有句古話叫長者賜，不敢辭，方老爺子深以為然，老人送東西給小輩，就是圖個開心，大大方方接受不好嗎？非得推來推去，掃興。
他性格寬厚，唯獨討厭一種行為：明明很想要，偏偏要假裝推辭，得讓人勸好幾回才勉為其難接受。看著就膩歪。
這小丫頭一聽他的話，立馬掏手機，恰好正對了他的脾氣。
不到十秒，橙色的長方形就跳了出來。
快速數了一遍零，喬唯差點笑出聲。
“謝謝方姥爺！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有出息了，賺了大錢，也給方姥爺發二十萬，不，發兩百萬的大紅包！”
喬唯秒收，開始眉飛色舞畫大餅。
“……好好好！方姥爺就等著的你大紅包！”方老爺子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喜笑顏開。
逢年過節，他發了那麽多個紅包出去，收獲的感謝和祝福不少，還沒人說要給他發紅包呢。
這時何老太太卻嗤了一聲：“個老不死的，土都掩到脖子了，還想等著人家賺大錢給你發紅包？想得美。”
喬唯剛收了人家老公二十萬，心情美滋滋，看這冷言冷語的老太太都順眼了許多，當即作幼童懵懂狀，歪著腦袋問：“何姥姥，土都掩到脖子了是什麽意思呀？方姥爺脖子上沒有土啊。”
桌上一靜，下一秒爆發出大笑。
眾人一是真被這童言童語逗笑，二是想趁機把剛才那一茬揭過去，於是都很捧場，紛紛搶著胡說八道接話茬。
“唯唯說的對，這哪有土啊？我老眼昏花了，沒見著啊。”
“我眼神好，也沒見著，小丫頭，你何姥姥這是找借口心疼紅包呢！”
“老方這紅包發得值，二十萬變兩百萬，這投資回報率百分之九百啊！下一個我來，誰也別跟我搶啊……”
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起哄聲中，何老太太的冷臉擺不下去了，哼道：“得了，誰心疼二十萬，我是脾氣沖，又不是摳門。”
她拿起手機，看向喬唯，動作頓了一下說道：“微信就不加了，小丫頭，把你收款碼打開。”
喬唯：一家人咋還發兩個紅包捏？多破費呀。
她麻溜打開收款碼。
“好了。”
收款到賬通知：二十萬
喬唯喜出望外，這老太太明顯因她渣爹被嚴重偏心而遷怒於她，沒想到這麽大方。
當即倒了一堆不要錢的好聽話出去：“謝謝何姥姥！我太高興啦，還以為您不喜歡我呢……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後賺錢了也給您發兩百萬！”
何老太太這下徹底繃不住臭臉了，白白胖胖的臉上露出個笑影，後悔之色一閃而過。
她也是被女兒公婆的偏心給氣糊塗了，不僅在女婿生日宴上發難，還拿一個才幾歲的孩子開刀。
這下好了，外頭不但要說她是個炮仗，還要嘀咕她倚老賣老欺負小孩兒了。
想法一過腦，何老太太這面上就有點火辣辣的，有點僵硬地說道：“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就是……我說話就是這個口氣，只是看起來嚇人，你可別胡思亂想。”
她不等喬唯說話，逃避一般側過上半身，朗聲笑道：“這天太熱了，我心裏燥得慌，就嗓門大了點，可不是要找你老丈人吵架攪合你的生日宴啊，承業你別害怕。”
喬承業自過來起就沒插上幾句話，看著眾位長輩起哄，岳父岳母發紅包，直覺喬唯這就是個幌子，但他面上不顯，跟著笑道：“媽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您和爸本來在外地避暑，還特地趕過來給我慶生，我才是心裏過意不去。”
“一個女婿半個兒，你難得過回生日，我們倆能不來嗎？”方老爺子笑呵呵接話。
翁婿又多說了幾句，一派和樂。
喬唯悄摸觀察喬家老倆口。
一直黑著臉沒出聲的老爺子臉色稍緩，望向喬承業的眼神十分覆雜。再看老太太，已經恢覆了正常，微微帶笑，在桌下伸出手拍了拍丈夫的手臂。
桌上就只有喬承業翁婿倆說話的聲音，其他人要麽低頭喝茶，要麽偷摸互相交換眼色。
剛才熱鬧的氣氛趨於平靜，再次化為暗流湧動。
喬唯大為遺憾，這一桌十二個老人，親爺奶就不用想了，那這還有十個人呢，還以為會發一輪，結果就收了倆。
四十萬，抵得上她原來房子的首付了，但和兩百萬相比，落差不是一點兩點啊。
她背了個“擔心老媽於是飯桌上鬧脾氣害得長輩們筷子都不動來哄她”的鍋，就只值四十萬嗎？
可惡，這些老年人，說話不算話，剛剛還搶著發紅包，事態平息就當無事發生？！
喬唯怨念頗深，決定化憤怒為食欲。
可拿起筷子才想起來，還沒人動筷。
都不動筷子是吧？她不管了，她今天就要比長輩先吃，誰敢說她她就哭。
喬唯跪坐在椅子上，直起身憤憤夾了一個炸丸子。結果沒夾穩，丸子掉了下來，還彈了幾下。她慌忙去追，險些摔下去，關鍵時刻被人一把摟住。
“不用管，傭人會收拾。你要吃什麽就跟我說，我給你夾。”
老太太的聲音比往常柔和了幾分，並沒有像上次家宴喬繼恩那樣，斥責她沒教養，破天荒讓喬唯覺得有幾分慈眉善目的味道。
“想吃丸子。”她乖巧地說。
祖孫倆的對話引起了方老爺子的註意，笑著擺手道：“瞧我，光拉著你說話了，耽誤大夥兒吃飯。先不說了。”
喬承業笑笑，舉杯朗聲道：“多謝長輩們來給我慶生，天氣這麽熱，實在不好意思。”
說完就開始敬酒，挨個敬了一輪，最後是給喬老爺子敬酒。
“爸，我敬您。”
“老大，這些年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妹妹在周家任職，你弟弟又不成器，咱們老喬家就靠你了。”
這鄭重的語氣讓喬承業一怔，老爺子已經一飲而盡，不等他反應，就趕蒼蠅似的趕他走：“去去去，去招呼親戚朋友，人家都還等著你這個壽星敬酒，別杵在這兒打攪我們這群老東西。”
“……好，那我先過去，大家盡興。”
氣氛又熱絡起來。
“哎哎哎，大夥兒別想逃啊，說好的發紅包，該我了，唯唯來加個微信。”
就在喬唯埋頭幹飯的時候，有個耳熟的聲音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她心裏一喜，忙擡眼一看，可不就是她那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三奶奶嗎？
“好嘞，謝謝三奶奶！我以後長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又是二十萬。
“你說的啊，但等你長大了，說不準兒你三奶奶我早就上天堂了。”
“三奶奶長命百歲，不，兩百歲！”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
接下來大家挨個發了紅包，無一例外，都是二十萬。
好話不要錢，相反還能拿錢。
喬唯於此道是個中高手，倒了一籮筐出來，就兩個中心思想：一，她要為給長輩們發紅包而讀書；二，長輩們肯定個個健康長壽。
三言兩語哄得老人們喜笑顏開，氣氛空前高漲。
喬家二老沒有給她發，這倒是在意料之中。
喬唯：我現在是有兩百萬現金的人了，區區四十萬，呵呵。
這邊動靜鬧這麽大，其他桌的賓客早就註意到了。
喬淮陽看著喬唯舉著手機，挨個收紅包的樣子就想笑。
同時心下得意，他就知道，小東西開了竅，現在這麽機靈，嘴又跟抹了蜜一樣，上了年紀的人最愛聽好話，怎麽可能逃得掉。
他收回視線，在看到溫季年皺著眉毛，一臉古怪地望著喬唯後，嘴角的弧度擴大。
都是智商遠超常人的天才，一個是討人厭的小鬼，一個是惹人愛的小寶。
這小鬼從上午到現在，一直在親眼目睹“天才也可以很受歡迎，老少通吃”這個可怕的事實，會不會自慚形穢，反思為什麽同樣是天才，他自己就跟個流浪狗一樣獨來獨往呢？
喬淮陽暗笑，看這溫家老幺以後還敢不敢仗著智商比他高，隨便對他開嘲諷。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心情愉悅，對敬酒來者不拒，散席的時候走路都打飄。
“小季，唯唯收了不少紅包，我看你一直在看她，你是不是很羨慕？”喬淮陽本想回房睡一會兒，心念一動，決定主動出擊，以報數次被吊打智商之仇。
誰知溫季年並沒有惱怒，而是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沒事，羨慕——”
羨慕嫉妒比自己厲害的是人之常情。
可喬淮陽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溫季年截住了話頭。
他的語氣充滿同情和不忍：“唯唯妹妹真的好辛苦。”
正等著人嫉妒得面目扭曲的喬淮陽：？
老氣橫秋的語氣和表情，配合這身合身的黑色小西裝，以及牢牢系在頸上的黑色領結，要不是這三寸丁身高，他還以為這是哪個長輩在和他說話。
小東西辛苦？哪裏辛苦？收紅包收得辛苦？
酒精作祟，喬淮陽大腦反應延遲，一時半會兒都沒說話，竟眼睜睜看著溫季年走開。
他甩甩頭，再次確定，這小鬼就是嫉妒唯唯的人緣甩了他八條街，嫉妒得都胡言亂語了。
散了席後，大人們各自找樂子。
打麻將，打桌球，看電影，睡覺，各種活動。
小孩們則浩浩蕩蕩去了喬唯在主屋的房間，除了溫季年，他獨自去了圖書館。
“哇！公主的宮殿！唯唯是真的公主！”
“好漂亮啊！城堡！我要讓我媽媽給我也弄成這樣！”
“啊，原來你們女孩子真的都喜歡粉紅色……”
喬唯扶額：這不是我的審美，別誤會。
整個房間都采用的粉色調，裝修得像童話故事裏的城堡，如夢似幻。
小孩誘捕器。
看女孩子們的反應，就知道設計師有多會拿捏孩子的心理。
男孩子們表面嫌棄，喬唯卻聽到他們小聲嘀咕：“我要讓我媽也給我搞個奧特曼城堡，藍色的！”
喬唯差點笑出來。
小朋友們都很活潑，也很有禮貌，沒有大喊大叫，參觀也只是參觀，沒有橫沖直撞，無熊孩子跡象，她對此很滿意。
有傭人送上茶點，一眾小朋友就在小會客廳裏玩。
“唯唯，你家裏這麽愛你，你哥哥姐姐會不高興嗎？”糖糖湊到喬唯耳邊，小聲問道。
喬唯剛好往嘴裏塞了一個小餅幹，一聽這話差點嗆到。
她微微睜大眼睛，反問：“你覺得我家裏很愛我？”
“對呀，”糖糖猶豫了一下，撓了撓頭，“我媽媽經常說，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我爸爸媽媽愛我，就花很多錢，給我買很多漂亮衣服和玩具。”
喬唯明白這小丫頭的邏輯了，看見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戴著閃亮的小皇冠，住著布置得像城堡的房間，飯桌上長輩們挨個給她發紅包，所以等於家人很愛她。
喬唯無語凝噎。
喬家給她的這點兒才哪兒到哪兒啊，和他們的資產比起來那是九牛一毛。
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這句話是沒錯，但喬家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糖糖似乎並不是想等她的答案，又湊近了一點，聲音更小，很是迷茫和忐忑：“我爸爸媽媽愛我，我姐姐好像就不高興……我看到她和她朋友說話，反正就，就說我爸爸媽媽愛我比愛她多……”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個小小的距離，猶豫著說：“可能就多這一點。”
喬唯：“？”
她想了想，委婉問道：“你們是同一個爸爸媽媽嗎？”
糖糖重重點頭：“當然啦。”
喬唯：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人均偏心眼子？請問還有正常的父母嗎？
她正想再問問細節，就有一個小姑娘噠噠跑過來：“唯唯，我們可以玩一下你的芭比娃娃嗎？這一款我沒買到。”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啊，我去拿。”
陳嘉熙又送了一套芭比娃娃給她，前頭那套在別墅，這一套是直接送到主屋的，被她鎖在了玻璃展櫃裏。
“我也想玩芭比娃娃！”糖糖一聽，小臉上的忐忑迷茫瞬間飛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將給娃娃穿衣打扮的興奮。
這麽一打岔，喬唯就忘了問糖糖關於她姐姐的事。
直到黃昏，賓客才陸續告辭。
溫氏兄弟卻沒離開。
“……不是吧，哥哥？”喬唯很無語。
喬淮陽居然又叫她表演遛狗？！
對方咳了一聲：“我說所有狗都很聽你的話，你指東，它們不會往西。你仲年哥哥不信，非要親眼看一看。”
溫仲年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沒說話。
到底是他不信，非要看，還是某個人攔著他不讓走，非要嘚瑟？
喬唯真的服了，誰能想到，她在原來的世界裏因為不受爹媽重視，並沒有被拉出來當眾表演節目的悲慘經歷。
結果穿到書裏了，竟被人叫出來表演才藝。還是表演遛狗。
觀眾還不少。
喬家年輕一輩+林寒月+溫家兩兄弟。
“要不我給大家背一遍《長恨歌》吧？”喬唯堅決拒絕，“太熱了，我怕中暑。”
喬淮陽擡眼看看只剩一點露在外面的太陽，更加堅決：“不會的，太陽都落山了，就十分鐘……五分鐘。”
陳嘉熙蹲下來搖她的手臂：“來嘛來嘛，給他們開開眼！”
一直將註意力放在溫仲年身上的林寒月難得附和：“唯唯，姐姐還沒見過你遛狗呢，也想看看。”
喬唯徹底無語了。
林寒月分明怕狗怕得要死，手都在哆嗦。為了爭取多一點和男主相處的時間，她真豁得出去啊。
原著故事還得等幾年才開始，這個世界目前似乎只有林寒月已經在勤勤懇懇走劇情。
算了，就當看在那些黃金鉆石等貴重物品的份上。
五分鐘就五分鐘。
“好吧——”
喬唯妥協了，卻聽一個童聲悠悠響起：“淮陽哥，我聽說年初的時候，你的狗又咬人了？”
一句話秒殺全場。
喬淮陽的臉唰的沈了下去，其他人都面色微變，林寒月則處於半是幸災樂禍半是焦急的糾結狀態。
溫仲年好似已經習慣了這種突發狀況，熟練地道歉：“抱歉淮陽，天色不早，我們就先行告辭，下次再來看——”
話還沒說完，一陣狗吠聲忽然憑空爆發，混在一起如驚雷炸開。
下一秒，大門轟隆的一聲被沖開，一群氣勢洶洶的猛犬狂奔而出，直直奔向他們。
距離太近，躲無可躲。
“汪汪汪！”
“啊啊啊啊——”
“停下！”
驚恐萬分的尖叫聲和喬淮陽的厲喝聲，都被雷鳴般的狗吠聲蓋住了。
果然，猛犬就是猛犬，訓得再好也有失控的時候！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事不好的時候，狗群居然急剎車，將喬唯團團圍住。
上躥下跳求摸頭，搖頭晃腦吐舌頭。
“大家不要擠！一個一個來，按順序！008不準插隊！不要擠！”
喬唯宛如幼兒園老師，被哭鬧粘人的小孩子們纏住了，不得不大聲重覆規則。
其他人：？？？
喬淮陽&陳嘉熙：:-D
在其他人還驚魂未定的時候，喬淮陽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氣，面露得意：“怎麽樣？”
溫仲年詫異不已，他是知道好友愛猛犬成癡的。
他凝視著還在哄狗的喬唯，終於明白喬淮陽為什麽對他這小妹態度大變了。
還藏得挺深，這麽久都沒透露過，估計就是等今天給他炫一把呢。
“厲害，大開眼界。”溫仲年真心讚道。
喬淮陽卻不依不饒：“和你們家小季養鸚鵡比起來，怎麽樣？”
溫仲年失笑，瞥了一眼正望著喬唯楞楞發呆的溫季年，沒有正面回答：“這個不好說，不是一個賽道。”
在喬淮陽看來，他這就是承認喬唯比溫季年厲害了，頓時心情大好，剛才被當眾揭短的惱恨散了個幹凈。
喬唯確信這場表演取得了圓滿成功。
因為喬淮陽也給她發了個大紅包，二十萬。
還沒等她高興完，林寒月居然也來了個二十萬，並附贈一則語音：“唯唯，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遛喬淮陽的臭狗，今天卻為了我妥協，姐姐記住了！”
語氣非常之感動。
喬唯：啊？
她默默點了收款，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啊。
今日進賬：兩百四十萬
喬唯心潮澎湃，正樂得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小圓進來了，有些擔憂地將一個盒子遞給她：“小姐，這是老太太讓人送來的。”
想了想小聲說了一句：“聽說老太太這會兒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送人的東西能是好東西嗎？
喬唯挑眉，強行將快樂情緒剎車。
盒子扣得有點緊，她直接暴力拆開，看清裏面的東西後，神態嚴肅地對小圓說道：“小圓姐姐，以後我們每天花兩分鐘祈禱老太太心情不好吧。”
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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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總算舍得讓你小閨女出來見人了, ”一個和喬繼恩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調侃道，“小丫頭明明很合群嘛，把承業大哥這個壽星的風頭都給搶了, 虧你還擔心這麽多年。”
喬繼恩聞言，臉色更差, 這個堂哥從小就跟他不對盤, 找著機會就要損他幾句, 偏偏人家在做生意這方面有些手腕，很得老爺子賞識。
他沒吭聲, 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只裝作沒聽到。
家醜不可外揚, 外人朦朧知道是一回事, 自己真的嚷嚷開又是另一回事。
可偏偏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三, 你閨女是怎麽好的？請的哪個專家？給我介紹介紹，你表嫂一個娘家侄子也是這個毛病，自閉癥——”
話還沒說完就斷在了喉嚨裏，只因喬繼恩的臉色實在難看。
他幹笑了兩聲, 暗悔一時嘴快, 揭了人家傷疤。
又轉念一想，孩子這不都好了嗎？他這表弟怎麽還一副提到閨女就要吃人的樣子？
他們聲音有點大, 吸引了幾步之外正在聊天的幾個人。
宴會主角喬承業收回看向孩子們的目光, 走近笑了笑說道：“這你得問淮陽——”
“我有點不舒服, 去那邊坐坐。”喬繼恩直接打斷, 撂下一句話就大步往林蔭處的吊椅走去。
剩下十來個堂表親面面相覷。
平時就算了，今天可是他大哥的生日, 他還這麽不給面子。先前出言調侃的男人更是不滿, 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好意思, 大家多擔待一點，老三是擔心孩子的病情有反覆。”喬承業仿佛絲毫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慣常嚴肅的臉上還露出一絲笑意。
“唉理解理解，咱們為人父母的，肯定是把孩子的事放在最前頭……”
“還真是，我以前沒感覺，這當了爹吧，一下子就不一樣了，生怕我閨女有個頭疼腦熱……”
話題突然就從聊事業就變成了聊孩子。
短短幾分鐘裏發生的事被數米之外的喬老爺子看在眼裏，他靜靜背著手站著，臉上看不出喜怒。
大兒子和喬衛兩家目前的中堅力量相談甚歡，小兒子卻縮在吊椅上生悶氣，任性妄為。
現在家裏還算得上是和睦，那等他和妻子百年之後呢？
後悔縱容溺愛幼子的情緒再度上湧，他只覺得一陣無力。
孩童嬉鬧聲被風送入耳中，看著如眾星捧月的喬唯，喬老爺子若有所思。
“大哥，你放個水這麽久？是輸了棋不敢再來了吧？”
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整了整表情，聲音同樣中氣十足，佯怒道：“我那是讓著你們，還真喘上了。”
一陣大笑聲響起，驚起數只飛鳥。
真是老當益壯啊，這些不用為生計操心的老年人，身子骨這麽硬朗，每天唯一的煩惱恐怕就是怎麽花錢和怎麽殺時間吧。
作為一個曾經還沒畢業就投入了996大軍的普普通通打工人，喬唯對此表示非常眼紅。
她在此發誓，她以後也要當這樣的老年人！
“唯唯，等吃完飯，我們可以去你的房間參觀一下嗎？”
小蘿蔔頭們你推推我，我擠擠你，最後還是糖糖上前，期待又緊張地提出了請求。
看著她汗津津的小臉，毫無疲態的狀態，其他小孩也是如此，喬唯含淚點頭。
“好耶！”
又是一陣快樂的歡呼，然後由傭人們領著去梳洗一番，準備開席。
在體力方面，她這個虛假的小孩和人家真正的小孩之間有壁，她都累翻了，他們還精力旺盛。
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
也不如中間階段的年輕人，至少陳嘉熙可以理直氣壯說“年紀大了玩不動了想休息一會兒”，然後火速開溜。
喬唯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喘氣。
“你不想玩可以跟他們直說，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她費力地偏頭，溫季年正慢條斯理地倒橙汁，倒了兩杯，一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哦對了，還有這個中途逃跑的逃兵。
溫季年坦然面對喬唯無言的譴責，淡定開口：“你只要說一句你不想玩游戲了，他們就會立刻停下，無論他們願不願意。”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違和的諷刺：“就算不願意，他們的家長也會幫他們願意。”
這種看透世事的口氣是怎麽回事？出現在一個才五歲的小朋友身上真的好嗎？她和溫季年到底誰才是大人裝小孩？
喬唯若有所思地盯著溫季年，盯得他不自在地借著喝橙汁別過了臉。
她哼哼兩聲，沒接話。
的確，今天喬淮陽抱著她和其他人打招呼，就等於是正式表明她的身份，喬家二老並沒有阻止。
其他人自然懂。
“所以你不用勉強，直接說就好了，”溫季年大概察覺到她沒在盯著他了，把腦袋轉過來看她，眼神充滿鼓勵，“就像我這樣。”
喬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我以後一定向你學習。”
對方滿意了，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繼續悠閑喝橙汁。
喬唯默默倒回椅子裏，無聲吐出一口氣。
她確實累得精疲力盡，但不是勉強。
原主小朋友曾經非常渴望能和親戚裏的小孩一起玩，可每次他們來做客，她都只能悄悄在遠處看一眼。
這些片段一在腦海裏回訪放，喬唯就心臟發酸。
當然了，她自己的童年也沒幸福到哪裏去。放寒暑假的時候，堂表兄弟姐妹湊在一起瘋玩，她卻只能被扣在家裏照顧弟弟。
今天沒白玩。
一份辛苦，彌補兩份遺憾，值了。
喬唯給自己點了個讚，感覺體力恢覆了，正要起身回房梳洗，然後美美大吃一頓，就聽溫季年又開口了：“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們參觀你的房間，就直接拒絕吧。”
他的表情非常淡定，他的眼神滿含掙紮與期待。
喬唯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你不想參觀我的房間？你不想來就直說嘛，我不會勉強你的。”
整個一學以致用。
溫季年楞住，馬上反駁：“我是說你，不是說我！我，我……”
他一向以思維清晰邏輯一流反應力超絕吊打成年人為傲，結果萬萬沒想到翻車來得猝不及防，居然卡了殼。
看他急得耳朵又開始發紅，喬唯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得對方板了臉，更像老夫子了。
“好吧好吧，你不想來沒事的，我帶其他小夥伴一起參觀，”喬唯止住笑，哄小孩一樣的口氣，“你可以去影音室看電影，或者去游戲室打游戲——”
“我不看電影，也不玩游戲，我去圖書館看書。”溫季年有些惱怒地打斷。
“圖書館？你吃完飯就走嗎？”
“……你們家的圖書館。”
喬唯驚了，園子裏居然還有圖書館？！她怎麽不知道？枉她自稱行動上的學霸，效果上的學神。
溫季年表情微妙：“你不知道？”
“……不知道，因為我不愛看書。”喬唯一本正經地回答。
溫季年眉毛微揚，臉上再度浮現出先前她見過的憐憫表情。
喬唯莫名其妙。
溫季年卻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笑，片刻之前的惱怒仿佛是她眼花。
“走吧，去整理一下，馬上開飯了。”說著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喬唯撓頭，原著說溫季年是個天才，她也是個天才，怎麽天才和天才之間的腦回路還有厚壁嗎？
兩人並肩行走。
溫季年悄悄斜了一下眼珠，只瞥到了喬唯雪白小巧的鼻尖。
他抿了抿唇。
之前她還說她熬夜看書呢，這會兒就說不愛看書了，這種自相矛盾的情況他見過不少。
有的學生（包括他的親戚）怕別人嘲笑自己太努力，可能也是自尊心作祟，私下點燈熬油看書學習，明面上卻說自己都在玩，從來不學習，以此表現自己的聰明和輕松。
他懂。
雖然他覺得沒必要，但他選擇尊重。
***
宴席不在餐廳，而在專門的宴客廳。
喬唯這還是第一次來，一走進來如同踏入公司年會現場。
當然了，頂配版。
今天來的都是熟人，沒那麽多講究，都各自入席。
小孩和大人卻是分開的。
“唯唯快來！”糖糖一跳一跳地朝喬唯招手。
她正欲加快步伐，卻被傭人攔住，態度恭謹，語氣柔和：“唯唯小姐，老太太說請你過去入席。季年少爺，仲年少爺也讓你過去。”
喬唯和溫季年對視一眼，朝糖糖指了指主桌的方向，跟著傭人過去了。
老太太這一桌坐的都是他們的同輩，個個都上了年紀，個個都精神矍鑠。
目光落在喬唯身上，跟八百瓦的探照燈似的。
“來，”老太太將她招到身邊，微微一笑，朝眾人說道，“大家都知道了吧，這是我小孫女喬唯，以前身體不太好，就沒讓她露面。現在好了，就帶出來給大夥兒看看。”
然後引著喬唯叫人。
一圈叫下來，這個爺爺，那個奶奶，叫得她暈頭轉向。
基本都很和善，笑瞇瞇地應了，最後一個稱呼為何姥姥的老太太卻沒應，而是朝喬老太太笑了笑，意有所指：“親家，你們家老三這寶貝疙瘩這下可算是圓滿了，上有爹媽疼愛，中有強勁岳家，下有兒女雙全。真是讓人羨慕啊。”
話音一落，其他人的面色都變了變，喬家二老也表情微凝。
她旁邊的老頭低聲勸了兩句，她卻一肘子頂過去，頂得他秒變痛苦面具。
看得喬唯都骨頭疼。
她知道這是誰了，喬大伯的岳父岳母。
“哎？只是怎麽沒見著他媳婦兒？這老三媳婦雖然是在生喬唯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得靜養，但大伯子難得辦一回壽宴，她作為弟媳婦，露個面不過分吧？還是說已經嚴重到出不了門的地步了？那我可得去探望探望，怎麽說也是親戚。”
此話一出，桌上氣壓更低。
何老太太完全沒在怕的，又轉向喬唯：“小丫頭，你媽媽怎麽沒來？”
喬唯：……禁止連坐！
其他人幹咳的幹咳，喝茶的喝茶。
喬唯緩緩眨了一下眼皮，正要說話，就聽喬老太太一聲輕笑，慢悠悠道：“有勞親家掛念，我這老三媳婦一向身體都不太好，常年在娘家休養，這兩天又有些不舒服，就沒讓她舟車勞頓跑一趟了。”
“這次老大的壽宴，她人沒到，禮早就到了。怎麽，老大媳婦沒跟你說？我還以為她什麽都跟你這個親娘說呢。”
何老太太笑容一僵。
她喝了口茶，繼續說：“至於我們家老三嘛，借親家吉言了。不怕你們笑話，他不成器，比不上哥哥姐姐，我和老頭子這做父母的，也只能多幫著他點，免得他吃不上飯。”
喬老爺子面色微霽，何老太太卻冷笑一聲，脫口而出：“和你們比，我和我們家這老不死的是沒臉見人了。怕孩子吃不上飯，一出手就是西城兩棟寫字樓，不知道今年又給你們家老三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啊？”
桌上眾位老頭老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然而一聽這話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東西兩城區是A市的核心地區，寸土寸金，兩棟寫字樓加起來至少價值三十億。
喬家巨富，這個數目和整個資產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但架不住次數多啊。
聽這意思，這兩棟樓還只是去年給喬繼恩的生日禮物？
響亮的倒吸涼氣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冷到極點靜到極點的氣氛。
誰這麽沒見過世面？震驚也別表現出來啊！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
呃，原來是當事人的女兒。
喬唯雙手捂住嘴巴，眼睛卻控制不止睜大。
額滴神，她這便宜渣爹私房錢這麽多呢！這還只是去年的生日禮物，他都活了45年了，那荷包得多鼓啊！
哦不對不對，他再有錢，遺產也不可能分她半個子兒，甭惦記了，喬唯大為遺憾。
但是一切皆有可能嘛。
萬一他沒提前立遺囑呢？要是沒立遺囑，他過馬路闖紅燈突然被車創飛，或者走在路上被花盆砸破頭，那遺產是不是就鐵定有她的一份兒？
但遺產該怎麽分呢？他上有老下有小，遺產應該大家都有份兒吧……
書到用時方恨少，喬唯暗恨自己是個法盲，決定今晚就把熟讀《民法典》加入學習計劃。
“你看看，把孩子都嚇著了，”何老太太的老頭幹咳兩聲，僵硬地扯開話題，“喬唯……唯唯，你別聽你何姥姥瞎說，你媽媽身體好著呢，別擔心啊。”
喬唯：……啊？
一桌人都看著她。
怎麽著啊？一桌加起來快一千歲的老頭老太，就等著她這個才幾歲的小娃解圍嗎？
喬唯放下手，作強顏歡笑狀：“謝謝方姥爺關心，我也相信我媽媽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垂下腦袋，一副被話嚇著了的樣子，蔫耷耷的。
實則腦子在飛快轉動，原來這便宜老媽是因為難產傷了身，沒有恢覆過來，才一直在娘家休養的？真的假的？原著裏沒提啊。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她把關於林薇棠的事甩在腦後，重新琢磨起這三十億。
這喬家老倆口夠偏心的，都是同父同母，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待遇卻差這麽多，厚此薄彼，擱誰誰能忍？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悄悄擡頭，發現喬家二老已是面如鍋底，其他人則是一臉尷尬和不自在。
而把事挑破的何老太太面上閃過一絲後悔。
喬老爺子險些將杯子捏碎。
這兩棟樓是私下給的，確定沒有走漏風聲，何家卻當眾抖了出來，為他們的女婿，為他的大兒子鳴不平。
那老大呢？老大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他是怎麽想的？是不是也覺得他們這當爹媽的偏心？
喬老爺子控制不住去看另一桌主桌。
好巧不巧，喬承業端著酒杯過來了。
“諸位長輩，這是怎麽了？怎麽不動筷，是菜色不合口味？”
每一桌之間隔了至少三四米，他只註意到他媽和岳母在說話，聲音卻壓得低，沒聽清說的什麽，不過看這氣氛，估計不是什麽好事。
他爹黑著的臉和覆雜的眼神更證明了這一點。
喬承業心裏沈了沈，面上卻露出個笑。
“沒事兒沒事兒，在說繼恩他媳婦兒呢，聽說身體又不好了，”方老爺子連忙說道，看向喬唯，“唯唯這丫頭擔心她媽媽，都提不起勁頭吃飯了，咱們正哄她呢。”
喬唯：？寧沒事兒吧？拿什麽哄的？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真的有被氣到，身邊帶個孩子就是好啊，上好的背鍋俠。
孩子的命也是命！
“話說回來，今天算是和唯唯第一次正式見面，我也沒準備見面禮——”
嗯？
喬唯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方老爺子停頓了一下，立即就有人幫忙接上，揶揄道：“沒準備見面禮沒事啊，發個大紅包。方大哥，別說你手機也沒帶啊。”
這是哪位心善的老奶奶？
喬唯忍住笑，偷偷看過去，原來是老爺子一個堂弟的老婆，她該叫一聲三奶奶。
“還用你說！來，丫頭，你帶手機了嗎？咱們加個微信。”
“帶啦！哥哥剛給我買的，方姥爺我掃你吧。”
她可不跟人客氣，假客氣這套在她這兒行不通。
誰知對方只是錯愕了一下，笑容變得更大，像個彌勒佛：“哈哈哈哈行行……唉好了，看看。”
有句古話叫長者賜，不敢辭，方老爺子深以為然，老人送東西給小輩，就是圖個開心，大大方方接受不好嗎？非得推來推去，掃興。
他性格寬厚，唯獨討厭一種行為：明明很想要，偏偏要假裝推辭，得讓人勸好幾回才勉為其難接受。看著就膩歪。
這小丫頭一聽他的話，立馬掏手機，恰好正對了他的脾氣。
不到十秒，橙色的長方形就跳了出來。
快速數了一遍零，喬唯差點笑出聲。
“謝謝方姥爺！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有出息了，賺了大錢，也給方姥爺發二十萬，不，發兩百萬的大紅包！”
喬唯秒收，開始眉飛色舞畫大餅。
“……好好好！方姥爺就等著的你大紅包！”方老爺子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喜笑顏開。
逢年過節，他發了那麽多個紅包出去，收獲的感謝和祝福不少，還沒人說要給他發紅包呢。
這時何老太太卻嗤了一聲：“個老不死的，土都掩到脖子了，還想等著人家賺大錢給你發紅包？想得美。”
喬唯剛收了人家老公二十萬，心情美滋滋，看這冷言冷語的老太太都順眼了許多，當即作幼童懵懂狀，歪著腦袋問：“何姥姥，土都掩到脖子了是什麽意思呀？方姥爺脖子上沒有土啊。”
桌上一靜，下一秒爆發出大笑。
眾人一是真被這童言童語逗笑，二是想趁機把剛才那一茬揭過去，於是都很捧場，紛紛搶著胡說八道接話茬。
“唯唯說的對，這哪有土啊？我老眼昏花了，沒見著啊。”
“我眼神好，也沒見著，小丫頭，你何姥姥這是找借口心疼紅包呢！”
“老方這紅包發得值，二十萬變兩百萬，這投資回報率百分之九百啊！下一個我來，誰也別跟我搶啊……”
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起哄聲中，何老太太的冷臉擺不下去了，哼道：“得了，誰心疼二十萬，我是脾氣沖，又不是摳門。”
她拿起手機，看向喬唯，動作頓了一下說道：“微信就不加了，小丫頭，把你收款碼打開。”
喬唯：一家人咋還發兩個紅包捏？多破費呀。
她麻溜打開收款碼。
“好了。”
收款到賬通知：二十萬
喬唯喜出望外，這老太太明顯因她渣爹被嚴重偏心而遷怒於她，沒想到這麽大方。
當即倒了一堆不要錢的好聽話出去：“謝謝何姥姥！我太高興啦，還以為您不喜歡我呢……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後賺錢了也給您發兩百萬！”
何老太太這下徹底繃不住臭臉了，白白胖胖的臉上露出個笑影，後悔之色一閃而過。
她也是被女兒公婆的偏心給氣糊塗了，不僅在女婿生日宴上發難，還拿一個才幾歲的孩子開刀。
這下好了，外頭不但要說她是個炮仗，還要嘀咕她倚老賣老欺負小孩兒了。
想法一過腦，何老太太這面上就有點火辣辣的，有點僵硬地說道：“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就是……我說話就是這個口氣，只是看起來嚇人，你可別胡思亂想。”
她不等喬唯說話，逃避一般側過上半身，朗聲笑道：“這天太熱了，我心裏燥得慌，就嗓門大了點，可不是要找你老丈人吵架攪合你的生日宴啊，承業你別害怕。”
喬承業自過來起就沒插上幾句話，看著眾位長輩起哄，岳父岳母發紅包，直覺喬唯這就是個幌子，但他面上不顯，跟著笑道：“媽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您和爸本來在外地避暑，還特地趕過來給我慶生，我才是心裏過意不去。”
“一個女婿半個兒，你難得過回生日，我們倆能不來嗎？”方老爺子笑呵呵接話。
翁婿又多說了幾句，一派和樂。
喬唯悄摸觀察喬家老倆口。
一直黑著臉沒出聲的老爺子臉色稍緩，望向喬承業的眼神十分覆雜。再看老太太，已經恢覆了正常，微微帶笑，在桌下伸出手拍了拍丈夫的手臂。
桌上就只有喬承業翁婿倆說話的聲音，其他人要麽低頭喝茶，要麽偷摸互相交換眼色。
剛才熱鬧的氣氛趨於平靜，再次化為暗流湧動。
喬唯大為遺憾，這一桌十二個老人，親爺奶就不用想了，那這還有十個人呢，還以為會發一輪，結果就收了倆。
四十萬，抵得上她原來房子的首付了，但和兩百萬相比，落差不是一點兩點啊。
她背了個“擔心老媽於是飯桌上鬧脾氣害得長輩們筷子都不動來哄她”的鍋，就只值四十萬嗎？
可惡，這些老年人，說話不算話，剛剛還搶著發紅包，事態平息就當無事發生？！
喬唯怨念頗深，決定化憤怒為食欲。
可拿起筷子才想起來，還沒人動筷。
都不動筷子是吧？她不管了，她今天就要比長輩先吃，誰敢說她她就哭。
喬唯跪坐在椅子上，直起身憤憤夾了一個炸丸子。結果沒夾穩，丸子掉了下來，還彈了幾下。她慌忙去追，險些摔下去，關鍵時刻被人一把摟住。
“不用管，傭人會收拾。你要吃什麽就跟我說，我給你夾。”
老太太的聲音比往常柔和了幾分，並沒有像上次家宴喬繼恩那樣，斥責她沒教養，破天荒讓喬唯覺得有幾分慈眉善目的味道。
“想吃丸子。”她乖巧地說。
祖孫倆的對話引起了方老爺子的註意，笑著擺手道：“瞧我，光拉著你說話了，耽誤大夥兒吃飯。先不說了。”
喬承業笑笑，舉杯朗聲道：“多謝長輩們來給我慶生，天氣這麽熱，實在不好意思。”
說完就開始敬酒，挨個敬了一輪，最後是給喬老爺子敬酒。
“爸，我敬您。”
“老大，這些年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妹妹在周家任職，你弟弟又不成器，咱們老喬家就靠你了。”
這鄭重的語氣讓喬承業一怔，老爺子已經一飲而盡，不等他反應，就趕蒼蠅似的趕他走：“去去去，去招呼親戚朋友，人家都還等著你這個壽星敬酒，別杵在這兒打攪我們這群老東西。”
“……好，那我先過去，大家盡興。”
氣氛又熱絡起來。
“哎哎哎，大夥兒別想逃啊，說好的發紅包，該我了，唯唯來加個微信。”
就在喬唯埋頭幹飯的時候，有個耳熟的聲音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她心裏一喜，忙擡眼一看，可不就是她那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三奶奶嗎？
“好嘞，謝謝三奶奶！我以後長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又是二十萬。
“你說的啊，但等你長大了，說不準兒你三奶奶我早就上天堂了。”
“三奶奶長命百歲，不，兩百歲！”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
接下來大家挨個發了紅包，無一例外，都是二十萬。
好話不要錢，相反還能拿錢。
喬唯於此道是個中高手，倒了一籮筐出來，就兩個中心思想：一，她要為給長輩們發紅包而讀書；二，長輩們肯定個個健康長壽。
三言兩語哄得老人們喜笑顏開，氣氛空前高漲。
喬家二老沒有給她發，這倒是在意料之中。
喬唯：我現在是有兩百萬現金的人了，區區四十萬，呵呵。
這邊動靜鬧這麽大，其他桌的賓客早就註意到了。
喬淮陽看著喬唯舉著手機，挨個收紅包的樣子就想笑。
同時心下得意，他就知道，小東西開了竅，現在這麽機靈，嘴又跟抹了蜜一樣，上了年紀的人最愛聽好話，怎麽可能逃得掉。
他收回視線，在看到溫季年皺著眉毛，一臉古怪地望著喬唯後，嘴角的弧度擴大。
都是智商遠超常人的天才，一個是討人厭的小鬼，一個是惹人愛的小寶。
這小鬼從上午到現在，一直在親眼目睹“天才也可以很受歡迎，老少通吃”這個可怕的事實，會不會自慚形穢，反思為什麽同樣是天才，他自己就跟個流浪狗一樣獨來獨往呢？
喬淮陽暗笑，看這溫家老幺以後還敢不敢仗著智商比他高，隨便對他開嘲諷。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心情愉悅，對敬酒來者不拒，散席的時候走路都打飄。
“小季，唯唯收了不少紅包，我看你一直在看她，你是不是很羨慕？”喬淮陽本想回房睡一會兒，心念一動，決定主動出擊，以報數次被吊打智商之仇。
誰知溫季年並沒有惱怒，而是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沒事，羨慕——”
羨慕嫉妒比自己厲害的是人之常情。
可喬淮陽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溫季年截住了話頭。
他的語氣充滿同情和不忍：“唯唯妹妹真的好辛苦。”
正等著人嫉妒得面目扭曲的喬淮陽：？
老氣橫秋的語氣和表情，配合這身合身的黑色小西裝，以及牢牢系在頸上的黑色領結，要不是這三寸丁身高，他還以為這是哪個長輩在和他說話。
小東西辛苦？哪裏辛苦？收紅包收得辛苦？
酒精作祟，喬淮陽大腦反應延遲，一時半會兒都沒說話，竟眼睜睜看著溫季年走開。
他甩甩頭，再次確定，這小鬼就是嫉妒唯唯的人緣甩了他八條街，嫉妒得都胡言亂語了。
散了席後，大人們各自找樂子。
打麻將，打桌球，看電影，睡覺，各種活動。
小孩們則浩浩蕩蕩去了喬唯在主屋的房間，除了溫季年，他獨自去了圖書館。
“哇！公主的宮殿！唯唯是真的公主！”
“好漂亮啊！城堡！我要讓我媽媽給我也弄成這樣！”
“啊，原來你們女孩子真的都喜歡粉紅色……”
喬唯扶額：這不是我的審美，別誤會。
整個房間都采用的粉色調，裝修得像童話故事裏的城堡，如夢似幻。
小孩誘捕器。
看女孩子們的反應，就知道設計師有多會拿捏孩子的心理。
男孩子們表面嫌棄，喬唯卻聽到他們小聲嘀咕：“我要讓我媽也給我搞個奧特曼城堡，藍色的！”
喬唯差點笑出來。
小朋友們都很活潑，也很有禮貌，沒有大喊大叫，參觀也只是參觀，沒有橫沖直撞，無熊孩子跡象，她對此很滿意。
有傭人送上茶點，一眾小朋友就在小會客廳裏玩。
“唯唯，你家裏這麽愛你，你哥哥姐姐會不高興嗎？”糖糖湊到喬唯耳邊，小聲問道。
喬唯剛好往嘴裏塞了一個小餅幹，一聽這話差點嗆到。
她微微睜大眼睛，反問：“你覺得我家裏很愛我？”
“對呀，”糖糖猶豫了一下，撓了撓頭，“我媽媽經常說，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我爸爸媽媽愛我，就花很多錢，給我買很多漂亮衣服和玩具。”
喬唯明白這小丫頭的邏輯了，看見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戴著閃亮的小皇冠，住著布置得像城堡的房間，飯桌上長輩們挨個給她發紅包，所以等於家人很愛她。
喬唯無語凝噎。
喬家給她的這點兒才哪兒到哪兒啊，和他們的資產比起來那是九牛一毛。
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這句話是沒錯，但喬家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糖糖似乎並不是想等她的答案，又湊近了一點，聲音更小，很是迷茫和忐忑：“我爸爸媽媽愛我，我姐姐好像就不高興……我看到她和她朋友說話，反正就，就說我爸爸媽媽愛我比愛她多……”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個小小的距離，猶豫著說：“可能就多這一點。”
喬唯：“？”
她想了想，委婉問道：“你們是同一個爸爸媽媽嗎？”
糖糖重重點頭：“當然啦。”
喬唯：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人均偏心眼子？請問還有正常的父母嗎？
她正想再問問細節，就有一個小姑娘噠噠跑過來：“唯唯，我們可以玩一下你的芭比娃娃嗎？這一款我沒買到。”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啊，我去拿。”
陳嘉熙又送了一套芭比娃娃給她，前頭那套在別墅，這一套是直接送到主屋的，被她鎖在了玻璃展櫃裏。
“我也想玩芭比娃娃！”糖糖一聽，小臉上的忐忑迷茫瞬間飛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將給娃娃穿衣打扮的興奮。
這麽一打岔，喬唯就忘了問糖糖關於她姐姐的事。
直到黃昏，賓客才陸續告辭。
溫氏兄弟卻沒離開。
“……不是吧，哥哥？”喬唯很無語。
喬淮陽居然又叫她表演遛狗？！
對方咳了一聲：“我說所有狗都很聽你的話，你指東，它們不會往西。你仲年哥哥不信，非要親眼看一看。”
溫仲年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沒說話。
到底是他不信，非要看，還是某個人攔著他不讓走，非要嘚瑟？
喬唯真的服了，誰能想到，她在原來的世界裏因為不受爹媽重視，並沒有被拉出來當眾表演節目的悲慘經歷。
結果穿到書裏了，竟被人叫出來表演才藝。還是表演遛狗。
觀眾還不少。
喬家年輕一輩+林寒月+溫家兩兄弟。
“要不我給大家背一遍《長恨歌》吧？”喬唯堅決拒絕，“太熱了，我怕中暑。”
喬淮陽擡眼看看只剩一點露在外面的太陽，更加堅決：“不會的，太陽都落山了，就十分鐘……五分鐘。”
陳嘉熙蹲下來搖她的手臂：“來嘛來嘛，給他們開開眼！”
一直將註意力放在溫仲年身上的林寒月難得附和：“唯唯，姐姐還沒見過你遛狗呢，也想看看。”
喬唯徹底無語了。
林寒月分明怕狗怕得要死，手都在哆嗦。為了爭取多一點和男主相處的時間，她真豁得出去啊。
原著故事還得等幾年才開始，這個世界目前似乎只有林寒月已經在勤勤懇懇走劇情。
算了，就當看在那些黃金鉆石等貴重物品的份上。
五分鐘就五分鐘。
“好吧——”
喬唯妥協了，卻聽一個童聲悠悠響起：“淮陽哥，我聽說年初的時候，你的狗又咬人了？”
一句話秒殺全場。
喬淮陽的臉唰的沈了下去，其他人都面色微變，林寒月則處於半是幸災樂禍半是焦急的糾結狀態。
溫仲年好似已經習慣了這種突發狀況，熟練地道歉：“抱歉淮陽，天色不早，我們就先行告辭，下次再來看——”
話還沒說完，一陣狗吠聲忽然憑空爆發，混在一起如驚雷炸開。
下一秒，大門轟隆的一聲被沖開，一群氣勢洶洶的猛犬狂奔而出，直直奔向他們。
距離太近，躲無可躲。
“汪汪汪！”
“啊啊啊啊——”
“停下！”
驚恐萬分的尖叫聲和喬淮陽的厲喝聲，都被雷鳴般的狗吠聲蓋住了。
果然，猛犬就是猛犬，訓得再好也有失控的時候！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事不好的時候，狗群居然急剎車，將喬唯團團圍住。
上躥下跳求摸頭，搖頭晃腦吐舌頭。
“大家不要擠！一個一個來，按順序！008不準插隊！不要擠！”
喬唯宛如幼兒園老師，被哭鬧粘人的小孩子們纏住了，不得不大聲重覆規則。
其他人：？？？
喬淮陽&陳嘉熙：:-D
在其他人還驚魂未定的時候，喬淮陽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氣，面露得意：“怎麽樣？”
溫仲年詫異不已，他是知道好友愛猛犬成癡的。
他凝視著還在哄狗的喬唯，終於明白喬淮陽為什麽對他這小妹態度大變了。
還藏得挺深，這麽久都沒透露過，估計就是等今天給他炫一把呢。
“厲害，大開眼界。”溫仲年真心讚道。
喬淮陽卻不依不饒：“和你們家小季養鸚鵡比起來，怎麽樣？”
溫仲年失笑，瞥了一眼正望著喬唯楞楞發呆的溫季年，沒有正面回答：“這個不好說，不是一個賽道。”
在喬淮陽看來，他這就是承認喬唯比溫季年厲害了，頓時心情大好，剛才被當眾揭短的惱恨散了個幹凈。
喬唯確信這場表演取得了圓滿成功。
因為喬淮陽也給她發了個大紅包，二十萬。
還沒等她高興完，林寒月居然也來了個二十萬，並附贈一則語音：“唯唯，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遛喬淮陽的臭狗，今天卻為了我妥協，姐姐記住了！”
語氣非常之感動。
喬唯：啊？
她默默點了收款，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啊。
今日進賬：兩百四十萬
喬唯心潮澎湃，正樂得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小圓進來了，有些擔憂地將一個盒子遞給她：“小姐，這是老太太讓人送來的。”
想了想小聲說了一句：“聽說老太太這會兒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送人的東西能是好東西嗎？
喬唯挑眉，強行將快樂情緒剎車。
盒子扣得有點緊，她直接暴力拆開，看清裏面的東西後，神態嚴肅地對小圓說道：“小圓姐姐，以後我們每天花兩分鐘祈禱老太太心情不好吧。”
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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